关于“精神传销”有害培训社会危害性分析及法律适用研究

崔月清

近年来，一种性质隐蔽、获利高昂、周期短暂的精神传销在全国多个城市悄然蔓延，这种新型传销模式往往披着以“提升自我、提升领导力、灵性提升”为噱头的“教练技术”培训课程的外衣，通过数天集中“洗脑”，让学员感觉沟通技巧大幅提升、灵魂升华，最终主动或被动地帮助主办方“拉人头”敛财。中央政法委 文件明确将这种行为确定为“精神传销”。

一、精神传销的概念

精神传销，通俗来讲是传销的一个变种，它与后者的区别在于，不再依靠层级返利来驱动销售，而是通过洗脑方式，使学员获得极大的精神满足，把发展新学员作为生命中最重要的目标，一旦不能成功发展下线，则会带来精神上的巨大痛苦。精神传销造成的危害，除了金钱损失，还会使受害人的家庭关系破裂，亲友关系断裂，更严重的会造成难以治愈的精神创伤，是将成功学、心理学、催眠术和心灵鸡汤、甚至加上宗教等"乱炖"下的洗脑术。中央政法委文件中对其所下定义为：

二、何为“精神传销有害培训”

根据有关文件的规定，精神传销有害培训是指：一些不法培训教育机构、信息咨询公司等打着“心灵培训”、“领导力培训”、“灵修”等旗号，采取心理暗示、催眠洗脑等方式对学员进行精神控制的行为。“精神传销”有害培训，不仅聚敛巨额钱财，而且危害群众身心健康和社会秩序。

三、实施“精神传销”有害培训的具体手段和方法

有心理学、成功学、催眠术、领导力培训，有的甚至打着养生等旗号进行各种洗脑术培训，有的参与培训的群众被蒙蔽后，被输出有害精神培训的机构骗取动辄数千元、数万元，甚至数十万元，乃至更多的财物。并强制要求“感召”拉人头、发展下线、招募学员，呈病毒式发展，聚敛巨额钱财，与以敛财为目的的非法传销活动一样危害严重。

四、精神传销有害培训的社会危害性分析

具体体现在政治、经济、社会三个方面：

（一）在政治上破坏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，甚至危害国家安全和政权建设

2019年4月12日，浙江省湖州市所破获的一个传销团伙与一般传销团伙不同，他们通过开设“湖州安吉卓越课堂”，前期打着学习红色文化的旗号、披着行善的伪装、喊着“中国梦”的口号，对学生进行深度洗脑，门外挂着“怡曼养生会所”的招牌，柜子上还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化妆品，培训室内挂着毛泽东、习近平等党和国家领导人照片，还有孔子相，张贴着国旗，墙上贴满了“弘扬中华传统文化、促进国家经济发展”、“国有德则兴、人有德则立”、“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”等标语。他们根本不卖产品、也不需要劳动付出，他们所需要的仅仅是学习，用学习赚积分。学习的目的是强国，不是分红。传销组织者朱某对警方称：“习总书记说过要带领全国人民实现中国梦，打造7亿人的中产阶级，等中国梦实现后，我们就能凭借学习积分从上家（东望集团）拿到分红。”这种故意曲解国家政策、甚至利用党和国家领导人影响力而大行贪婪之道的行为，完全背离了奋斗进取的时代精神，歪曲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。

2013年5月，张天明注册成立深圳市善心汇文化传播有限公司（以下简称“善心汇”公司）。2016年3月起，张天明、燕吉利、查方胜、宋文军等人以“众扶互生系统”为依托，以“扶贫互助”为名，以高额回报为诱饵，采取培训、宣传等多种方式在全国各地发展会员，骗取财物。截至案发，参与“善心汇”传销活动的人员共598万余人，涉案金额1046亿余元。此外，公安机关对“善心汇”传销活动立案侦查后，张天明等人通过“善心汇”公司微信群煽动600余名会员于2017年6月9日至11日先后到有关公共场所采取拉横幅、喊口号等方式进行请愿示威，提出违法要求，拒不听从治安管理人员的劝导，抗拒、阻碍公安人员依法执行职务，严重扰乱公共场所秩序，严重危害了根据安全。

另外，通过媒体、网络报道出来的相关案例中还发现，被骗参与传销者多为城市退休、下岗或无业人员、农民等，在校学生、少数民族群众等被骗参与传销的情况也日益突出。传销组织者对参与人员反复“洗脑”，进行精神控制，唆使参与人员阻挠、对抗执法部门，围攻、打伤工商、公安执法人员的事件时有发生，对抗性日益加剧，而且不断引发群体性事件。传销不但极大损害群众利益，还进一步激化社会矛盾，危害国家安全和社会和谐稳定。

（二）在经济上非法敛财、骗取人民群众钱财、数额巨大，成病毒式蔓延

深圳市善心汇文化传播有限公司中参与“善心汇”传销活动的人员共598万余人，涉案金额1046亿余元。

深圳市众鼎商学院通过学员“拉人头”的传销方式，2017年1月至2018年8月，众鼎商学院合计收取培训费约1.54亿元，其中退款约3.06千万，公司实现净收益约1.23亿元。

以《南方法治报》（2019年12月10 日）报道的深圳市众鼎商学院传销犯罪案为例分析：

1、中小企业主成围猎“目标”

2012年，李标完成了从个体户到企业主的转变，成为一家贸易公司的老总。由于自感能力欠缺，李标带着强烈的求知欲，开始去各地参加各种增强企业管理能力的培训。2016年8月，李标接到众鼎公司工作人员的电话，核查其是否达到报名学习的门槛：公司年营业额必须在500万元以上。同时，该工作人员还从公司名称、行业、员工数量、家庭背景和教育背景等方面对李标进行了初步了解。

同年9月，李标来到众鼎公司的深圳坪山培训基地，开始接受以增强企业管理能力为目标的培训。他发现，众鼎公司主要招收中小企业法人代表、股东、高管为学员。

2、“滚雪球”开启疯狂“感召”模式

如何快速“滚雪球”，答案就是“逼果子”。目前全国有上千家“教练技术”行业机构，仅深圳就有百余家，无一不是靠收取高额学费来支撑公司运营。

作案手法：第一步，精心包装树个人崇拜，树立导师权威，让学员产生崇拜之心，为接下来的精神控制做铺垫。第二步：引导学员进行情绪宣泄，使其精神处于麻痹状态，打破基本的心理防御。这时候，导师完全掌握了学员的心理状态，以便进一步实施精神控制。第三步：全封闭环境+疲劳战术强力催眠让学员完全处于极度紧张、疲惫、焦虑状态，使其很容易精神崩溃，丧失所有自我判断。第四步：通过辱骂攻击和摧毁自尊的方式让学员完全否定自己，彻底放弃自己原有的判断和思维，以有利于导师对学员进行更有力的精神控制。第五步：学员会按导师指引的方向去实现价值——积极地去“感召”他人，甚至自己掏钱“感召”他人，无形中成为了公司的义务推销员。

培训过程中，团队的总教练会将学员分组，配“死党”，学员列出各方面的培训计划，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制定“感召”目标。

同时，有钱有人脉的学员往往要承担更高的“感召”数目，一旦制定的目标太低，会被“导师”等人强迫提高拉人头的数量。在“教练技术”行业内，“感召”对象被称为“海星”，实际上，就是被发展的下线，被敛财的对象。小祥说他所在班级是当期培训的冠军班，他还当上了班长。然而，在“拉人头”的压力下，小祥身边的亲友、下属或公司合作伙伴“无一幸免”。为完成任务，他打遍了手机里的电话号码，妻子也曾劝阻，但对当时已深陷其中的小祥来说却毫无用处。此外，他还被迫自掏腰包，陆续向众鼎商学院缴纳70余万元。“我开始是定一个‘拉人头’的目标，后来被加到了三个。”小祥介绍，他最终被迫完成了7个人的“拉人头”任务，其中就有他自己出钱，让公司员工或供应商免费培训才凑上的名额。

（三）社会危害性体现在摧残群众心灵，破坏群众意志

以众鼎公司为代表的“教练技术”培训模式，打着提升心智的幌子，用高额的费用、苛刻的规则、故弄玄虚的游戏等手段，把课程打造得非常神秘。其实，该课程不过是运用心理学的一些原理，利用人性的一些弱点，达到对学员实施精神控制并最终高额敛财的目的。

这种培训最大的危害是，1、让学员丧失对自己和社会的客观、公正、多元化认识，通过“洗脑”的方式“摧毁”学员原有的心理结构，却未设计“协助重建心理结构”程序，于是部分学员出现精神失常状况。2、企业主或高管，因沉溺于“感召”而疏于企业经营，最终放弃事业加入“教练技术”行业的不在少数。3、参与者对家人的伤害严重，危害巨大。“学员变得格外自私，非常苛刻，对家人的付出视而不见，反而作为其负面情绪的发泄对象，对陌生人却异常热情。尤其是夫妻和情侣关系，培训后离婚率和分手率明显提高，从此与家人再无共同语言，不回家成为常态。

五、依法取缔和打击“精神传销”有害培训的法律适用

2019年1月15日,在一次“依法取缔和打击‘精神传销’有害培训法律适用业务研讨会，与会人员积极发言，形成研讨成果如下：

一、与会人员一致认为中央政法委决策英明,认为“精神传销”有害培训有着极其严重的社会危害性，应依法取缔和严厉打击。

二、对“精神传销”有害培训打击的法律依据，与会人员一致认为现有的的法律、法规及司法解释的规定足以打击“精神传销”有害培训。

三、有害精神传销可能涉及到的罪名有诈骗、寻衅滋事、故意伤害、非法经营、强迫交易、敲诈勒索、非法获取公民信息罪等罪名。

四、重点打击组织者、领导者，入罪标准要低，对一般参与人员采取说服教育的方法，争取多数，严厉打击组织者、领导者，彻底摧毁其组织机构，绝不手软。防止打击扩大化、运动化，以减少群众的抵触情绪，极大限度的维护社会稳定。

五、对“精神传销”有害培训的打击要贯彻宽严相济的刑事政策，坚持主客观相一致的刑事原则，坚持罪刑法定原则，准确定罪，精准打击，维护法律的尊严。同时要防止打击扩大化、运动化，以减少群众的抵触情绪，极大限度的维护社会稳定。

六、针对“精神传销”有害培训严重的社会危害性，应采取综合治理的方法：

1、在思想上高度重视，认识到其危害性的严重程度，视各地区情况由政府牵头成立专门机构协调公安、工商、税务、教育等相关管理部门采取行政、刑事手段严厉、迅猛打击，坚决遏制“精神传销”有害培训蔓延势头，直至彻底清除：

2、抓住重点案件依法“打早打小、打准打黑”。

3、加强“打击取缔”这一专项活动的舆论宣传的正确引导，加强对互联网和微信、微博等有关精神传销的监管，坚决查封有害培训机构的网站，及时清理网上有害培训宣传文章、培训广告和相关公众号内容等信息。

4、进一步加强社会主义精神文明的建设，让健康的思想占领广大群众的思想阵地：

5、加强典型案件的研究和分析，进一步发动群众完善举报网络。

总之，通过多部门采取多渠道，齐抓共管，综合治理的方式最终实现我市取缔和打击“精神传销”有害培训，实现政治效果、法律效果和社会效果的统一。